《说好色》载:“或问先生:色可好乎?曰:可好。或请其说,先生曰:惜玉怜香而不动心者,圣也;惜玉怜香而心动者,人也;不知玉不知香者,禽兽也。人非圣人,安有见色而不动心者?其所以知惜玉而怜香者,人之异于禽兽也。世之讲理学者,动以好色为戒,则讲理学者岂即能为圣人耶?伪饰而作欺人语,殆自媲于禽兽耳!”诸如此类言论,确可令一些讲理学者惊呼为“异端”了。盖袁枚风流自任,尚自然人性,不喜理学拘束,这也是孔子所说“道不远人”之意。
四是搜奇志异,作狂怪语。在袁枚生活的时代,不做考据之学,就算没学问。袁枚《随园随笔》乍看有一些近于考据的文字,如《小史》《典使》《仆射自魏晋始尊》《宋宰相不专任》,但细览大抵是读书兴致所至而记,以见雅情逸趣,难入考据家法眼。所以,我们说《随园随笔》是袁枚才子生活的一部分。更值得一提的是,喜作狂怪语也是他的才子嗜好。所著志怪小说《子不语》《续子不语》载及僵尸、鬼妒一类怪异的传闻。小说除了志怪以外,不少内容可归入“笑林”“笑府”,如《偷画》《偷靴》《偷墙》。《子不语》《续子不语》名气比不上蒲松龄的《聊斋志异》、纪晓岚的《阅微草堂笔记》,但在清代文言小说史上有其重要的价值。从内容和风格上,袁枚的志怪志异与蒲、纪颇有不同,这也是由其才子气所决定的。
袁枚的才子生活,清人黄仲则总结得很好,《呈袁简斋太史》云:“一代才豪仰大贤,天公位置却天然。文章草草皆千古,仕宦匆匆只十年。暂借玉堂留姓氏,便依勾漏作神仙。由来名士如名将,谁似汾阳福命全?”
谈过袁枚的才子气,也就不难理解他的才子诗了。很多时候,袁枚赋诗靠的是才气聪明。《遣兴》二十四首就有这样一首绝句:“但肯寻诗便有诗,灵犀一点是吾师。夕阳芳草寻常物,解用多为绝妙词。”意思是只要去寻诗,肯定就有好诗。什么是好诗呢?他给出的答案就是“灵犀一点是吾师”。“灵犀一点”是他的一招鲜,姚鼐《袁随园君墓志铭》描述袁枚写诗说:“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,世人心所欲出而不能达者,悉为达之。”恃凭才气,他人所不能言的,袁枚传情达意,绰绰有余。
这一点与白居易有些相似,也难怪《随园佚事》中《诗似白傅》一则说:“先生作诗,不事依傍前人,而于古大家,又未尝有心模仿。顾人多称先生诗学白傅,而神似长庆。”姚鼐还说“士多效其体”。这话没有夸大,当时很多诗人仿效袁枚,于是就有了性灵派。
袁枚欲做专业的诗人,理想近于明诗第一大家高启,含毫伸牍,“但好觅诗句”,“与其嗜世之末利,汲汲者争骛于形势之途”者绝异。做专业诗人是一种很高的人生理想,蕴含着不同流俗的价值追求。求仁得仁,袁枚成为清诗史上独具个性的一代大家。